老爸總說他之所以喜歡寫信,主要原因就是受他爸爸,也就是我爺爺的影響,爺爺讀過幾年私塾,在村子里算個文化人,平時別家有結婚或者喜事的時候就請爺爺為他們寫字,爺爺總是樂呵呵地應允,恨不得將自己寫字的最高水平發揮出來。但是村子就那么大,一年到頭也沒多少寫字的事情,爺爺感覺很不自在,正好,那一年老爸參軍去了,離家的前一天,爺爺對老爸說:“好好干,我會給你寫信的。”
爺爺果然沒有食言,老爸到了部隊剛寫了封平安信,爺爺的信就跟著寄過來,這以后,雷打不動地一個星期一封,開始是兩張信紙,后來越寫越多,最多的時候寫過二十張信紙,老爸斷斷續續看了一個星期。剛開始,老爸只是應付性地給爺爺回信,時間長了,思鄉之情油然而生,那時候和外界聯系只有三種方式,電話、電報以及寫信,電話還是奢侈品,十個人里頭沒一兩個人用過,至于電報屬于高消費,一個字就要幾分錢,沒有急事誰又不會去用,只有寫信最實惠,什么家長里短,兒女情長都能讓對方看到,一來二去,老爸也成了寫信高手,那信啊,越寫越長,簡直可以和爺爺寫的信媲美。
1979年,老爸隨部隊奔赴南疆戰區,有很長一段時間里不能和家里聯系上,爺爺非常著急,幾乎一天寫一封信給老爸,寫完之后步行十來里路到鎮上郵局去寄,這些信一直到幾個月之后老爸才看到,但是老爸已經再也見不到爺爺寫的長信了,因為爺爺在那一年去世了,到死還在盼望著老爸寫給他的回信。
有一段時間老爸不再寫信了,那時候老爸已經轉業回到地方,親戚住的都不遠,想的時候搭上幾個小時的車就能見面,雖然有些不方便,但是不像寫信、收信要等很長時間。十年后,我沿著父親走過的路邁進軍營,雖然時代在改變,但是聯系的方式還是以寫信為主,老爸重新拾起了筆,一封接一封,把父母對孩子的思念寫在了信紙上。
現在,我和父母仍舊分居在不同的城市,一年里難得見上幾次面,但是老爸也沒有給我寫信,不是老爸人變懶了,而是老爸和我有手機了。剛開始老爸還極力排斥手機,說他寫慣了信,不寫信他會不舒服的,但是當我用手指打出一封短信,點擊發送鍵之后馬上出現在老爸的手機上,老爸吃驚得眼睛睜得老大,“竟然會有這么快的信,簡直比電報還快��!”很快,老爸學會了發短信,沒事就拿著手機給我發短信,“天涼了,晚上值班多穿點!”“孫子期末考試怎么樣,即使考得不好也不能動手打啊,打孩子是犯法的。”每天都能收到老爸的短信,雖然沒有看長信時的興奮和期待,但是短信拉近了我們之間的距離,那份快樂是不言而喻的。(作者:董 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