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久以來,“林仔”都是村里的驕傲。他1986年出生于此,排行老二。家境并不優越——父親早年在一家服裝廠打工,母親則常年拉著一輛木板車,在鎮上的工廠里收購廢品——10年前,一家人才從狹窄的土屋,搬進了如今的小樓,出售紙巾、飲料等為生。
林曾多次勸說母親不要再收廢品,識字不多的母親卻讓其安心讀書,“全家人的希望都在兩個兒子身上”。
潮汕地區本有重商之風,村里的男孩大多初中沒讀完就跑去做生意,林家的孩子卻是異類:兩個女兒都在當地做老師,兩個兒子也先后考上大學,林是其中佼佼者。
和平初級中學的蔡老師記得,中學時代的林沉默、害羞,卻一直是全校“最優秀的那幾個孩子”。在教育并不發達的和平鎮,林復旦大學研究生的身份,是這位老師從教二十年最閃亮的榮耀,她每逢過節也總能收到這位得意門生的祝福短信。
林擁有同齡人中少見的自律。其高中同學對南方周末記者回憶,林每天6點半準時起床,“老師基本上不用管”;對成績有些過分執著,常�?荚囈唤Y束,就在宿舍自責,抱怨狀態不佳。
“基本屬于那種書呆子級別人物!”一位男同學這樣定義昔日的同窗,“話特別少,只有當談起籃球和乒乓球時,話才多一些。”
后來顯現出的自卑、羞澀、渴望卻又不善于與女性交往的一面,在此時也初露端倪。同學們認為,封閉的成長環境和程式化的生活多少影響了他,塑造了一種異常敏感而害羞的性格。
高中同學李小寒回憶,她多次向成績優秀的林請教課業難題,“他從不拒絕幫忙,但如果多問兩句,他就不敢直視你的眼睛”。
李小寒還記得,在高中英語課的一分鐘口語演講中,林站在講臺上,“身姿很不自然,聲音越來越小,甚至聽不清,有時不自覺地就轉過身,面對黑板”。
林曾珍視在家鄉的經歷——小時候光著腳在雨里亂闖,頂著雨在練江里游泳、劃龍舟、在碼頭釣魚——盡管外出上學多年后,他又感到與這片故土的疏離。
對故土的記憶、家境的艱辛,與內向的性格一起,在林身上刻下一體兩面的鮮明印記。
大多數人接觸的都是其光明的一面:孝順、和善、戀家。初中好友楊學勇回憶,幾年前,林終于說服母親不再賣廢品,自己則從不向家里拿一分錢,而是靠獎學金和家教養活自己。2013年2月,林回家,還把兩萬塊錢積蓄都交給了母親。
很少有人注意到他內心的灰暗。
在QQ日記里,林寫道:“像《恰同學少年》里面那個在進大學時對著學校領導說他自己父親是他雇用的挑夫一樣,我在本科以前一直也有這么一種自卑的身份心理,每次聽說誰誰誰的父母是什么醫生、大官的,我就會內心小羨慕一番。”
實習時,科室老師問到家庭情況,林從不愿多說。有一次閑聊,老師問起父母是否退休,他突然愣住、點頭。老師回憶,意識到他臉上表情的細微變化,沒再問下去。
后來的日志里,林這樣總結自己的心理:“我的潛意識中確實有著一種想借助裙帶關系上位的成分,可是我的自尊心又時不時把我給拉回來繼續奮斗,形成了我矛盾的人生觀與價值觀。”(中國經濟網)